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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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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少

沈煙有點不敢確定自己荒唐的猜測。

“子遇哥, ”她小心地看著周子遇,對他露出笑容,“好多年沒見, 剛才在會場一直沒找到機會打招呼。”

周子遇的腳步停住, 淡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 對她的那聲“子遇哥”感到陌生。

他記得這個女孩, 叫沈煙, 有幾年同白熠走得很近, 兩人曾經在一起過, 那時白熠很喜歡她。

只是, 那都是她和白熠兩個人之間的事,他這個局外人, 與沈煙幾乎沒什麽交集,無非是少年時在某些場合見過幾面, 點頭之交而已。

他長白熠兩歲, 早早離家在海外獨自求學,只在每年休假時同白熠見一見, 至於白熠的那些朋友,他再沒見過。

這一聲“子遇哥”,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。

“沈小姐, ”他選擇了最保險的稱呼, “請問有什麽事嗎?”

一副明顯保持距離的樣子,讓沈煙感到棘手。

她一直知道,周子遇是和白熠完全不一樣的人。

他比白熠出身更好, 地位更高, 也比白熠更成熟穩重。白熠是被父母寵出來的紈絝,而周子遇則是真正按照 BST 繼承人的標準一步步培養出來的高級精英。

白熠, 或者說大多數像白熠一樣的公子哥兒,都喜歡清新單純的小白花,溫柔小意,相處起來更簡單,而周子遇卻讓人摸不透。

這麽多年,她從沒聽說過他身邊有過什麽鶯鶯燕燕,沒有正經的女朋友,連那種常換的“女伴”也不曾有過。

唯有那些和他一樣,在精英學校讀書成長,在職場上幹練利落的獨立女性,有時能受到他的稱讚。

不過,也多是上學時候的學t習合作,和工作上的配合搭檔。

除此之外,便再沒有可挖掘的蛛絲馬跡。

“也沒什麽大事,”沈煙讓自己不要在他的氣場下太過露怯,盡量維持著精英階層女性獨有的自信,“只是聽說季阿姨近期想找一位專業的藝術家,系統地學一學繪畫,我想毛遂自薦一下。”

她像真的在爭取一份工作一般,介紹自己的優勢:“我從小學畫,西洋畫的各種技法,都是練過多年的,近幾年也在探索現代繪畫技巧下的東方元素,雖然比不上其他名家大師的風格鮮明,自成一派,但基本功紮實,也一直在嘗試新路子,應該也是一個合適的選擇。”

周子遇到這時,才註意到她的變化。

在很少的印象中,沈煙似乎是個看起來比較柔弱的小姑娘,很典型的土生土長的亞洲氣質,而現在站在眼前的女孩,皮膚從印象裏的白皙變成帶點小麥色的健康狀態,妝容、氣質,也更偏海外華裔的風格。

“你過去在海外發展?”

沈煙楞了下,沒料他會對自己的經歷感興趣,趕緊回答:“算不上發展,在法國讀了兩年書,期間有一些作品參展,年初有一副作品也被季阿姨買下了。”

周子遇點頭,卻沒再問什麽,只說:“聽起來不錯,不過,這是我母親自己的事,她向來很有主意,我恐怕插不上手。你若有意,不如直接找她說。”

沈煙目光緊緊盯著他:“抱歉,子遇哥,給你添麻煩了,只是我好像暫時沒辦法聯系上季阿姨。能不能發一個電話給我——或者郵箱也好。”

周子遇低頭看了眼腕表。

“我母親的許多事都是交給助理打理的,”他淡聲道,“BST的愛心基金會官網有王助理的聯系方式,她是個很負責的人,會如實轉達你的意思。”

說完,向她示意一下,便往會場的方向去了。

他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單純男孩,身在這個圈子裏,站在食物鏈的頂端,他從來不缺被各種女人當作目標也好,獵物也好,用心引誘的經歷。

談不上多麽反感,但這種經歷多了,他並覺得自己慢慢免疫了,對什麽樣的手段都提不起興趣。

只有宣寧是個例外。

-

會場外的走廊上,白熠邊走邊時不時看宣寧的表情。

“寧寧,剛才……你們真的沒說什麽嗎?”他到底不放心,生怕惹什麽誤會,還是問了出來。

宣寧平靜地回答:“真的沒有。”

不知為什麽,白熠並沒有因此放下心來。

他分明看到了,她剛才的神色有些落寞,仔細看,還能發現她的眼裏有沒褪盡的紅,看來像是哭過的樣子。

“寧寧,我——”

已到會場的門口,白熠還想說什麽,宣寧忽然開口。

“其實我早就知道了。”

白熠楞了下,很快明白她說的是沈煙的事。

他想問她是什麽時候知道的,是怎麽知道的,可是已經進了會場,面對一個個圍在小圓桌邊的賓客,實在沒什麽機會。

宣寧也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,兩人就這麽回到自己的座位,維持著表面的平靜,心裏卻各自想著別的。

期間,舞臺上的主持人開始頻繁與賓客們互動,將場內的氣氛帶熱。舒淑蘭聽得認真,又不時有其他人上前來與她說話,半個多小時的晚餐時間,她再沒機會與宣寧多說什麽。

倒是在他們回來後不到五分鐘的時候,周子遇也從會場大門外回來。

宣寧側目看了一眼,對上周子遇的視線時,有極短的停留。

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,就跟著沈煙。

晚餐後還有一場小酒會,賓客們吃著餐後甜點,再喝些酒說說話,便陸續離開。

回去的路上,白熠請了代駕,帶著宣寧坐在後座。

今天開的是商務車,他幾乎一上車,就升起前後座之間的隔板。

“寧寧,我和沈煙的事,你……是怎麽知道的?”

他說話的時候,有些緊張,惹得宣寧側目。

“是胡仲姍告訴我的,”她如實回答,“就是在海灘邊拍戲的時候。”

海灘邊,那就是劉總那件事發作出來的時候,那時他才剛剛在劇組眾人面前與宣寧走到一起。

“胡仲姍?”白熠聽到這個名字就皺眉,對她實在沒什麽好印象,“她怎麽說的?”

胡仲姍一向說話不顧後果,過去沒少欺負過沈煙,連帶著對他也時常冷嘲熱諷,想必說不出。

“她說,沈小姐和你是青梅竹馬的初戀,從小積累的感情,還很受淑蘭老師的照顧。”

白熠連忙解釋:“那都是過去的事了,寧寧,我和她分手已經很久,之後再也沒聯系過,早就沒什麽了。”

宣寧扯了下嘴角,像安撫似的,下一秒,卻繼續說:“她還說,除夕夜,沈小姐也參加了淑蘭老師在法國舉辦的新年晚宴。”

白熠一楞,立刻想起那天的晚宴,自己也在,也不知胡仲姍有沒有添油加醋地說什麽他為沈煙出頭之類的話,趕緊又將那天的情形說了一遍。

“寧寧,我沒有別的意思,當時只是對胡仲姍行事不滿而已,如果那天不是沈煙,是其他人,我也會這麽做。”

宣寧頓了一下,其實心裏對他的解釋沒什麽觸動,可見他這麽緊張的樣子,又有種覆雜的感受。

“真的嗎?”

“真的,寧寧,你若不喜歡,以後我再不會同她說話。”

“不用,我相信你。”宣寧沖他笑,“況且,你也說了,淑蘭老師很喜歡她,以後怎麽能避免得了。”

這話白熠也無法反駁。

他想了想,道:“這是母親的事,我沒有立場阻止,但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,我保證不會私下與她見面,若在某些場合遇見,也一定會告訴你。”

說到這裏,他自己也楞住了。

沈煙,那是從七八歲起就認識的女孩,當初那麽深的感情,他以為一輩子都忘不掉了,到今日才知道,自己已經放下了。

他甚至忽然分不清,過去那麽長的時間裏,他對沈煙,到底是愛而不得的傷心多一點,還是沒得到同等回應的不甘多一點。

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宣寧時,覺得她和沈煙有一分相似,而後來,這個念頭便幾乎再沒出現過。

現在,他能這麽毫無顧忌地說出來,便代表這件事已經過去了。

宣寧也看出他的變化。

“淑蘭老師……為什麽對沈小姐那麽好?”

“沈阿姨的時候,和我母親是要好的朋友,後來沈阿姨去世,我母親可憐她成了孤女,又格外多照顧幾分。她總說,如果沈煙真的是她的女兒就好了,大概真的很想要個女兒吧。”

白熠說到這兒,立刻想起宣寧也是孤兒。

“抱歉。”

宣寧笑著搖頭,仿佛並不介意,心裏卻在想,她真的想要有個女兒嗎?

恐怕躲還來不及吧。

夜半,她留宿在白熠的那套公寓。

白熠本體諒她不舒服,今晚不打算做什麽,可她卻忽然來了興致,剛進門,便主動貼上來吻他。

多日沒在一起,他積著的欲望一直無處發洩,被這樣一撩,便收不住,直接攔腰抱著將她壓到床上。

可宣寧也不知怎的,好似不甘心被壓在下面,在他要吻下來的時候,伸手擋住,用力將他推開,自己翻身騎在他腰間。

她平日也算熱情,卻都不如今晚,仿佛突然多了征服欲,非要當一回女王,將他牢牢控制住。

白熠來不及疑惑,很快沈溺在她帶來的激情中。

潮水退去前,她伸手捧住他的臉頰,輕聲喚他的名字。

“阿熠。”

“我在。”

“你愛我嗎?”

“我……愛你啊,寧寧,我愛你。”

眼角有晶瑩積聚,凝成淚珠,一串串落下,砸在他的胸前。他說的應該是真的吧。

潮水至午夜方退,白熠從身後摟著宣寧,問:“寧寧,你今天有點不太對勁。”

宣寧渾身已沒了力氣,此刻側臥在床上,一動也不想動,聞言只眼皮掀了下,說:“沒什麽,只是忽然想到小時候的事。”

白熠頓了下,心知她想起的應當不是什麽好事。

“對了,寧寧,你好像還沒和我說過你的家人。”

從前他不在乎她的家庭和過往,總覺得反正在一起不會太久,沒必要知道這些,牽扯太多。而現在,他卻真的想更多地了解她。

可是,宣寧卻不想告訴他。

“今天太累了,以後有機會再和你說吧。”

說完,她便閉上雙眼。

白熠見狀,沒有勉強,反正以後t有的是機會。

屋裏陷入寂靜,在他即將睡著之前,宣寧忽然又開口了。

“阿熠,你說,一個人小的時候做錯的事,該不該為此付出代價?”

“嗯?”白熠已經睡意朦朧,反應了,片刻才回答,“當然,犯錯就是犯錯,若是還小,就更應該受到懲罰,這樣長大了才能吸取教訓。”

“怎麽了?”

宣寧搖頭:“沒什麽,睡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身後很快傳來細微而綿長的呼吸聲,而宣寧卻遲遲沒有睡著。

她又想起了那個夜晚。

在那棟建在半山的白色別墅門口,她被自己的親生母親無情地趕走,連門也不讓進。

她眼睜睜看著那扇又高又大的門在自己眼前無情地關上,砰的一聲,冷冰冰的,凍得人雙腿打戰。

明明還是夏末秋初的溫度,她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站得太久,腿腳怎麽也挪不動。

下山的路太長,她好不容易爬上來,已再沒力氣下去,只好一個人蹲在那棟大房子旁的樹下,等什麽時候有力氣了再下去。

時間太久,宣寧已經不太記得那時候到底在想什麽,也許,她還心存僥幸,希望媽媽能回心轉意,開門看她一眼。

後來,那扇門的確開了,卻不是為她。

她親眼看著和她血脈相連的母親,帶著一個比她大一些的男孩高高興興地出門 ,坐上豪華的大汽車,從她眼前駛過。

她看見那個男孩疑惑地指著她,聽見他轉頭喊“媽媽”,也看見本該屬於她的“媽媽”溫柔地彎腰低頭,在男孩耳邊輕聲說了什麽,兩人就那樣從她面前離開。

再後來,就是屋子裏的傭人見她怎麽也不走,幹脆出來趕人。

她倔強得很,不論怎麽罵,都不肯走,就這麽捱到那輛豪華汽車去而覆返。

車上的女人下來,她沒忍住,直接撲過去,想要抱著自己的“媽媽”。

卻被那個漂亮的男孩攔住了。

“不許碰我媽媽!”

她忍不住大喊:“她不是你媽媽!她是——”

“我媽媽”這三個字,在她一擡頭看到那個女人冷漠和厭惡的眼神時,忽然卡住了。

不知怎麽,她再也說不出話,沖出去與那個男孩扭打在一起。

一腔憤恨化作沖動的蠻勁,明明早沒了力氣,卻死也不肯放手。

“你這個怪小孩!”

“你就是多餘的!”

“你一輩子都沒人愛!”

“你活該!”

這麽多年過去,她早就忘了後來是怎麽停下的,卻一直記得那男孩沖動之下說出來的這些話,還有那個女人給男孩查看傷情,又急匆匆帶他回家的樣子。

那個男孩,就是白熠。

年少沖動說出的話,讓她記了這麽多年。

而現在,那個曾經說她一輩子都沒人愛的男孩,已經徹底愛上了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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